&esp;&esp;对方还睁着眼，留有半口气，转动着眼珠与她对视，眼神中对死亡的极致恐惧，脖颈

&esp;&esp;上的血流到她的裙摆上，魏玉词当场吓得尖声大叫，抬脚将人踢了出去。

&esp;&esp;等她定下神，外头已无任何动静，只有大风灌满山川的萦回低鸣。

&esp;&esp;沉寂之中，一只手扯断了厚重的垂帘。

&esp;&esp;雪花顺着寒意冲进车厢，扑在她的脸上，魏玉词惊颤着抬起头，看见了一身衣衫在狂风中涤荡，看不清面容的剑客。

&esp;&esp;高远恢弘的雪山在她身后，是一片刺目的白。她脚下是一串暗红色的脚印，身上只穿着一件磨损黯淡的布衣，可天地间最纯粹最浓烈的颜色，也压不去她剑上的一点红。

&esp;&esp;宋回涯看着她，眼神平淡而疲惫，与看陌生人没什么不同，问道：“你知道，你去和亲，胡人会对你做什么吗？”

&esp;&esp;魏玉词面上毫无血色，听她一言，连日的恐惧刹那浮现，理智近乎崩溃，连身体也挺不直了，倚在车壁上凄然抽泣。

&esp;&esp;宋回涯问：“你想去吗？”

&esp;&esp;“我不想去，我害怕。”魏玉词抬起头，双眼通红，浑身不住战栗，说话的声音很轻，带着掺杂绝望的迷茫跟痛苦，“我是不是不应该害怕？”

&esp;&esp;她脆弱地低伏着上身，清丽的脸庞妩媚动人，像支美丽的随时凋败的昙花。弯着头颅，期盼着能为她带来死亡的天明曙光。

&esp;&esp;宋回涯没有安慰，只是朝她伸出手。

&esp;&esp;魏玉词怔怔看了半晌，才将手伸了过去。

&esp;&esp;宋回涯的手上布满粗糙的老茧，还有数道未痊愈的伤疤。握过剑的五指同落在她脸上的雪一样冷，魏玉词还没感受到她的体温，便从车厢被拽了出来。

&esp;&esp;魏玉词穿着繁重的华服，地上的积雪快要没过她的脚踝，一脚踩上松软的地面，难以站稳，险些摔倒。

&esp;&esp;宋回涯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肩膀，将她半抱在怀里，提了起来。

&esp;&esp;魏玉词擦了把脸，不问去处，默不吭声地跟在她身后。

&esp;&esp;她脚步很重，走得也慢，瞻望前路，感觉自己是一只在妄图逾越苍山的蝼蚁，可笑至极。

&esp;&esp;还未走出多远，她便四肢僵直，双腿犹如被千百双手拖拽，无法前行。

&esp;&esp;她跌坐在地上，自暴自弃地痛哭。

&esp;&esp;宋回涯脸上不见厌弃，抓着她的手臂扶她起身，将她背了起来，带着她穿过这片无垠的雪山。

&esp;&esp;魏玉词与宋回涯其实并不相识，只听说过她是魏凌生的师姐，更是个人人不齿的流匪。

&esp;&esp;那些鄙陋落魄的市井江湖，如同高楼墙角的杂草，连发出的声音都鲜少能传到她的耳边，魏玉词万想不到有朝一日，二人能有这样的交集。

&esp;&esp;魏玉词靠在宋回涯背上，累得晕厥过去，醒来时天色一片灰暗，不知是夜是晨。

&esp;&esp;无边无际的大雪还在滚滚而下，宋回涯的长发、睫毛，皆被雪粉染白。视野之内，是穷尽笔墨也描绘不出的苍凉。

&esp;&esp;魏玉词皮肤被风刀割得生疼，稍一动作，好似要裂出条条的口子，嘴里也干得能尝到一股血腥味，嗓子发出的声音变调得像是乌鸦垂死时发出的嚎叫。

&esp;&esp;她问：“难走吗？”

&esp;&esp;宋回涯唇间吐出团团的热气，混着粗重的呼吸声道：“再难也要走。”

&esp;&esp;魏玉词拍了下她的肩，挣扎着要下去，说：“我自己走吧。”

&esp;&esp;宋回涯脚下不停，喉头微微蠕动，缓声道：“我只带你走这一次，往后是要相信谁、求什么，你自己想清楚。”

&esp;&esp;说话间，天边翻起一抹鱼肚白，魏玉词才惊觉时间竟已过了这许久。

&esp;&esp;她望向来路，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又出现那缠结成巨山的忧虑跟愁苦，哽咽道：“我若是这样一走了之，大梁子民因我遭难，我该怎么办？”

&esp;&esp;宋回涯嗤笑道：“那帮高居庙堂的朝臣不怕，那位醉生梦死的皇帝也不怕，倒要你一个女人，来担灭国亡种的责任？你如果信你那阿弟的鬼话，我现在就送你回去。”

&esp;&esp;魏玉词低声啜泣：“我知道，他们不在乎一个女人，可是他们会拿我作借口，发兵大梁。我纵是再图一己之私，也不想叫天下生民，因我而坠涂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