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谁啊,你什么人啊!”
周湛舸把钦差的牌子举到了他面前,那官员下意识的跪了下来。
“钦……钦差大人……”
周湛舸手指着漫天雪地问道:“我问你,城门为什么不开?为什么赈灾的粥棚设在城外?!为什么不接进城里!说话!”
那官员支吾道:“回钦差,这……流民来的太多,城里安置不下,衙门也不敢放开啊!”
周湛舸手指都有点儿抖:“你看看这些人,他们都是你的百姓,是你的子民啊,倘若你的家人来了,衙门也住不下吗?!”
那官员脸上有难得:“是太守他说……”
周湛舸的脸色太冷,让他说不下去了:“下官……下官……这就……”
周湛舸冷声道:“今天傍晚前如果这些百姓没有安置好,我唯你是问。”
那官员仓惶道:“那钦差大人您要不先回城……”
周湛舸没有再管他,转身就走,他没有回城里,而是往回走,他走过一个又一个的人堆,伸手去拍他们,可他顾不过来,太多了。
这些官员大概没有想到他们会来的这么快,在城外堆积的尸体他们没有管,让他们一个迭加一个,到今天成了人间炼狱。
周湛舸一边走一边喊:
“乡亲们,都起来,起来走走,你们已经到城下了,今天就能进城了,乡亲们,都起来走走,别睡觉,起来走走……”
季然跟着他,周湛舸脸上是温柔的,带着笑像是哄孩子起床的人,
但季然总觉得他下一刻要哭出来。不知道是被风雪吹的还是悲恸,他的眼眶通红。
“乡亲们,起来走走,起来喝点儿热粥……”
他一遍遍的喊,可是没有人响应他。躺在地上的人没有一个回应他的。
从城这头走到那头。季然看着他的背影,看着他快要融进阴沉沉天空里的背影也觉到了说不出的悲伤与窒闷。
风吹起了雪花,毫不留情的落在这些衣衫褴褛的人身上,季然茫然的往前走,可走了几步后发现他的披风被勾住了。
他穿着很厚的披风,他怕冷,刘公公给他抱的严实,这件衣服还是丝绸的缎面,此刻缎面被一个人是手指勾起了丝,季然以为这里还有人是活的,在人堆前蹲了下来。
蹲下来才发现那是一只被冻的青紫的手,早已经死了,因为冻的僵硬才勾住了他的披风。
固执的、僵硬的勾着他,像是在诉说这天地的不公。
季然小心的把他的手拿了下来,这个手的主人跟所有倒下的人一样,
单薄衣衫。
折子里说,雪灾来临时,百姓先是吃光了存粮,典当了衣服,吃光了树皮,沿路乞讨而来。
走到这里时,耗尽了最后一点儿力气。
青紫的手,黑底的脚板,已经不知道冻了多久才成这样的,季然都觉得疼。
他知道这些人有多疼,他在马上跑的这两天一夜已经知道冷是什么滋味了。
况且那时他还穿着足够保暖的衣物,有驱寒的胡辣汤,面饼。
而这些人什么都没有。
季然把他的袖套给这只手套上了,又披风解下来盖在了这堆人上面。
前面周湛舸还在喊,双手一直召着、扶着、晃着、扒拉着,仿佛相信只要他一个劲的喊这些人就会起来一样。
但没有起来的,只有那些官兵开始行动了,把这些尸体一个个的抬走。他们的动作麻木,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。
季然跟着他们茫然的走着,雪花越下越大,前面周湛舸的身影都有些模糊了。
季然听见他脑海里想起了系统的声音。
触动情感,加五分。
季然还在走,有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,等233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才停下来。
“什么奖励?任务完成了吗?”这是怎么个完成法呢?
233跟他轻声说:【少爷你哭了。】
季然摸了一把脸,他不知道自己哭了,雪花飞在他脸上,他以为化的呢。
“哭了就奖励?”那他之前在床上还哭过多次呢,手脚摔疼了也哭过呢?
233又道:【系统是这么说的,说您触动了感情。】
季然明白他的意思了,他是一个无感情的人,所以哭一下值钱。
季然轻声问他:“为什么要创立这个世界?”
如果这些世界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他见证有多惨,那就太惨了。
这个问题233无法回答,它就沉默的看着季然搬那些死去的人,搬了一具又一具,人太多了,季然不知道搬了多久,在一个人从他手里掉下去的时候,他一下子蹲在了地上。
他不是故意的,是他的手开始疼了。
季然把身体蜷起来,蹲在墙角,他不想让周湛舸看到他疼了,周湛舸现在也顾不上他了,那么多人冻死在这里,而他只是被冻麻了手,针扎似的疼不算什么。